凌风果然像小祈云预料那般，见了食物两眼发直，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落筷速度堪比急雨。
不雅吃相令唐关毫无胃口，全程冷脸皱眉，简单动过几筷，就停箸专给挤坐在身侧的小妖怪夹菜。
凌风吞咽间隙瞥见他不善的脸色，吓得脑袋瑟缩一下。
凶老头嫌他吃太多了？不至于吧。
这么大的家业，有必要如此抠门吗？
那这、这......狗子眼神在菜肴间迟疑逡巡，这么好的食物不吃多浪费呀。
不管了。
于是假装没看见，硬着头皮继续大吃大喝，掰下只鸡腿塞进嘴里，边嚼边含混不清地说：“我饿......吃点你家的饭怎么了嘛，别太小气......”
“再多话你就出去吃！”小妖怪放下筷子，漱口完毕，大声吼凌风。
然后将刚才和凌风在台阶上的对话告诉爹爹，唐关听完后若有所思。
祈云问他：“爹爹，凌风说的张重稷一直在找的那个人，会是我吗？”
“可他至少在二十年前就开始找这人了，也不像我呀。”
“应当另有其人。”
小妖怪趴在她爹膝上突发奇想，“不会是我上辈子惹到了他，他太怨恨我了，从鬼界一直追杀到人间吧，那我也太倒霉了。”
唐关轻抚宝贝的发丝，“他找别人和找你并不冲突，眼下来看，寻你的心思更迫切些。”
凌风看到小凤凰亲昵趴在唐关腿上说话的样子，醋意涌上心头，能吃下九头牛的胃突然像是满了，默默放下筷子。
垂头想忽略那场景，目光偏又被小凤凰吸引，忍不住想看她乖巧时的模样。
狗子满脸的恋慕之色，唐关厌恶至极，刻意将祈云紧搂在怀里，冷声问道：“你说忘川河底有养魂地？”
要对凶老头一介凡人说鬼界的事吗？凌风犹豫不决。
可是如果不告诉他，小凤凰铁定不肯帮忙了，凌风看一眼祈云，才点头，说：“是有，养魂地能修补破损的魂魄，也能滋养鬼魂。”
“这个养魂地是亘古有之，还是后来才有？”
傻犼一愣，这跟鬼王有什么关系吗？还是回答：“不算亘古就有，那片河域从前很危险，大约五六百年前，才被纣绝冥王以神力改造成养魂地。”
“可有残魂在其中修补完整？”
“额，暂时没有。”凌风有点尴尬地挠头，“不过我们冥王远见卓识，以后总会派上用场的。”
唐关对他的话不置可否，道：“鬼界像张重稷这般的残魂很多么？以前没有这处养魂地时，鬼界如何处置残魂？”
“人间的有灵众生，在鬼界均有名录，这种突然出现而又没有记载的魂魄少之又少，残魂就更罕见了。至于普通的残魂轮回......鬼界并不干涉。”
“你不是和我说魂魄不全就送去轮回，会出问题，导致再世为人时要么痴愚憨傻、要么大凶大恶吗？”小妖怪不满地问。
“是啊，我没骗你的。”凌风讪笑，“百相众生，有人天资聪颖，就有人六根不全，有人一生行善，也有人无恶不作，这都是天数。”
哪里是什么天数，爹爹分明说人是可以被教育的。
小妖怪想反驳凌风，被她爹轻轻拦阻，唐关道：“既如此，所谓养魂地，专为张重稷而置？”
“额......”凌风冷汗涔涔，“也不能这么说，能补一魂，就能补千魂万魂，怎么会是为谁一鬼而造的。”
唐关沉思，鬼界造出这么一处所在，目的真是为了修补有缺的魂魄么......
若真能修补，张重稷为何屡次抗拒？是他执念太深不愿入轮回，还是这养魂地根本不为养魂，而是别有所图？
唐关按下思绪，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冥王为何派你来人间？”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他早有猜测，只不过想从凌风口中得到更多线索。
“那当然是冥王最信任我，认为我堪当大任了。”凌风挺一挺胸膛，颇为骄傲。
唐关嘲讽：“依你之言，你们冥王任人唯亲，识人不明？”
可恶可恶可恶，凌风脸色涨得通红，梗着脖子辩驳，“我们冥王深谋远虑，他鬼在幽冥界，却对人间的事也了如指掌。而且鬼众毕竟是阴物，派来人间太多难免扰乱阴阳。”
凌风不提这茬还好，他提起此事，唐关愠怒丛生，眸光一冷，“张重稷在寻觅象魂岭和云儿，也是你们冥王的谋划？”
......啊这，狗子瞠目结舌，有些匪夷所思，鬼王寻小凤凰做什么？
试探着找补道：“会不会是冥王的计划被他察觉，知道我要和小凤凰一起降伏他，决定先发制人、逐个击破，先从小凤凰这里动手？”
唐关不想同他废话，略过话题不谈，“凤凰赤音，你可知道？”
凤凰赤音？和小凤凰有关系吗？凌风摇头，随即看向祈云，见她低头绞着手指，好像很难过。
凌风对赤音一无所知，对张重稷手上那尊凤凰血像的了解，便更无从谈起了，唐关淡淡向他挥手。
“什么意思？要赶我走？”
凶老头真不是个东西，利用他问完话就赶人，凌风气得跳脚，“那你说，为什么冥王要派我来人间？”
鬼王也在找小凤凰，她会不会有危险？凌风也开始暗自担心祈云。
唐关冷笑：“因为你们冥王的目标也是云儿。之所以派你，是因为云儿在幽冥路和你有过一小段交集，你是众鬼间最熟悉她的。”
“一派胡言！冥王没事干嘛打小凤凰的主意？”
“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冥王的动机唐关百思不得其解，或许关键还是在赤音和张重稷身上。
赤音生死未卜，极有可能与鬼界扯上关联，更何况荡神渊的灰白雾气疑似鬼界之物......之后须让凌风前去确认一番，究竟是不是鬼雾。
至于张重稷......以目前线索，看不出他与冥王关系具体如何，有养魂地的存在，两人间可能有些不大寻常的交集。
可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二人达成共识，针对他的云儿呢？
唐关思绪纷杂，推测毕竟只是推测，或许是他思虑太过，冥王的动机并没有如他想的复杂。
派凌风只是因为这个下属用惯了，顺手就打发派遣而已，而云儿的鬼界之行展现出的修为，恰好让冥王另眼相看，所以让凌风寻她相助？
不不不，太过巧合必有蹊跷。
何况还有张重稷和凤凰的关系这个跳不开的问题，还需进一步掌握线索。
荡神渊可借由傀儡一探，鬼界呢？老男人暗戳戳将主意打到凌风身上。
凌风没明白唐关的话，小妖怪却听明白了，苦着脸心烦意乱的，事情好像牵扯的越来越深了。
张重稷很早就在翠华山附近盘桓了，在她进鬼界前后，就有身带缚妖网的山民闯入象魂岭。
这说明张重稷开始找她，要比她在鬼界现身和冥王派凌风出来都要早。
指名道姓让凌风先来寻她，更像是冥王有的放矢，怕张重稷一时寻不到她，派熟悉她的凌风出来，引着她暴露给鬼王。
可能明面上的目标是鬼王，实际却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