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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友谊的鐘声】
  端着一整盘热腾腾的马铃薯泥从温室走回屋子里,这是两年多来,洛克第二次亲自下厨,他几乎快忘记马铃薯皮烤焦后的香味,和马铃薯泥裹上奶油香甜浓郁的爽口感觉,他一口一口挖起这盘美味,但总觉得似乎少了一项味道,是人的温度,没错!他的好意刚刚被温室里那个不知好歹的臭小子拒绝了。
  洛克发现霆宇原本每天到房地產公司打完卡,看完邮件后,就会到这温室来报到,大约傍晚时分就会收拾东西回家。但这几天却很反常,霆宇开始下午以后才来,并在温室里越待越晚,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他都在里头待到太阳下山了八点以后才离开。洛克始终待在屋子里,不曾去理会那个笨蛋的研究,他放任霆宇想怎么搞就随他去吧,反正等他玩腻了,自然会知难而退。洛克拨开窗帘,从窗户望向灯火通明的温室,他知道自己心里起了不小的变化。
  如果不是这个房仲业务的出现,他应该还是躺在酒瓶堆里醉生梦死,或者是在上次被踹下床,撞伤了头就失血过多而死。前院的天堂鸟开的花火奔放,绿茵的草坪与前方的田园连成一线,从原本高过腰际的荒草变成一片瞭望无垠的广阔原野,屋子里窗明几净,井然有序,洛克发现自己颓废靡烂的人生儼然被这个无意间闯入的冒失鬼划下了休止符,他害怕自己面对这一切,都只是另一场梦,另一个註定将会破灭的希望。他不希望再有不幸的事发生,他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又要为任何人的厄运负责,他也不想再承担梦想毁灭后的重创与打击,但是那个在温室里不怕死的傢伙,怎么可以在一切都颓败成无人问津的灰烬堆里,又一步步架构出希望的堡垒,他不怕厄运传言的波及,他不怕被言语和子弹的生命威胁,他就这样大辣辣地走进了黑暗无知的隧道里,悄悄地点起一盏小火,带着洛克寻找隧道另一头的亮光,他也不知道亮光在哪里?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去寻找,但他到目前为止都始终没有放弃。
  洛克大口吞下一口酒,他害怕自己的心又会重新被这个冒失鬼啟动,他害怕自己又像从前一样胸怀豪情壮志,为了重建库柏家族事业而奋斗。
  看着客厅一角摆放的落地花瓶,霆宇插下象徵全新开始的水仙花依然饶富生命力,这个业务员旺盛的精力,让洛克有点打从心底的佩服了起来。
  已经是傍晚六点多了,洛克端着热腾腾的马铃薯泥走到温室门前。
  「喔,库柏先生,好几天不见了。」霆宇抬起头来敷衍地打声招呼,又马上埋头在平板电脑上的文献里。
  「你这几天都忙到很晚?」洛克像个追女孩的男人,不知道该如何开场白,紧张地顾左右而言他。
  「是啊,你看我把所有关于有机认证的法规和条件都查出来,没错,如果要符合美国有机协会的认证标章,我们就不能使用任何的农药来控制土壤的酸硷值,但问题就是这土壤的酸硷值,关键性的影响到球茎萵苣生长所需的水分和养分。」霆宇一一分析,手上的笔指着萤幕,滔滔不绝地跟洛克分享自己的心得。
  霆宇又接着说,「你看,匈牙利的雅米莉诺博士的报告里有提到,球茎萵苣的水分控制极为困难。但我还没找到有任何人有更深入的探讨,真是奇怪。」
  「你应该...饿了吧?」洛克深呼吸一口气之后说。
  「这是?我忙着说都忘了闻了!」霆宇猛力大吸一口气,「哇,好香啊!这是你特地为我做的?」
  「不是!」就知道这个冒失鬼会让洛克的用心特别尷尬。
  「汤匙呢?快让我嚐一口!你特地为我做的马铃薯泥。」霆宇一阵甜蜜上心头,好久没有男人为自己做饭菜了,尤其是一个这么性感的肌肉男,霆宇有些拿翘了。
  「我说了,这不是为了你而做,是我的晚餐,只是顺便问你有没有兴趣一起...」洛克始终不想在气势上认输,难得的温柔也要偽装成不经意的自在,却说得一点也不自然。
  「晚餐,ohshit!现在几点了?靠,已经六点多了,我还有晚餐约会,不好意思,我得走了,要迟到了。」霆宇突然想起今晚的约会,那是决定能否把自己嫁出去的每一个重要的约会之一。
  「约会?」这个天才老爸还能约会?难道那可怜的孩子没了母亲?也难怪他不懂得怎么照顾孩子,才让小孩在超市里乱跑。
  霆宇发现自己说得太快,差点说到嘴边的warran医生又全部吞了回去。
  「singledaddy,singledate!」洛克咕噥着拿起烤盘走回屋子去。
  「什么?你说什么?」弯着腰,忙着收拾的霆宇背对着洛克,一时没听清楚洛克的喃喃自语,转头时,洛克已经捧着烤盘离开温室了。
  没想到这个臭流氓还挺用心的,霆宇的心底笑得开怀,还有点觉得过意不去,让那个大肌肉向他献殷情示好的美意落空了。但没有任何一件事比衝去亚特兰大跟warran医生约会更重要的事了,绝不能让真正的mr.right失望落空的,心里祈祷着今天warran医生会主动开口要求和他交往。
  当然,这个希望又像培养盆里的萵苣一样,再一次枯萎死亡。
  霆宇不明白,明明和warran医生的曖昧,已经逼近了两个人激情要爆炸的边缘,约会时他和warran医生说的每一句挑情的耳语,都让两个人胯间的巨物躁热难耐,都快忍不住要猛爆衝出了。但warran总是在车上廝磨半个小时后,让他自己下车一个人进屋子,始终不对他採取进一步的行动,不论是开口要求交往,或是直接扑倒他上床。
  「真是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正人君子。」霆宇对爱情的憧憬显得有点焦躁不耐烦了。
  烦闷的心情被这两件事纠缠着,霆宇今天就早早关灯准备离开,走出温室,他远远看见洛克光着上身,穿着棉裤,一个人在后院投篮。庞大结实的身躯,扭动每一寸诱人的肌肉线条,在金黄色的夕阳照射下闪闪发光,汗珠滴落在粗壮手臂和胸膛上,比gay片里的男主角还要撩人,霆宇走近后院靠在墙角边看得出神。
  洛克来回好几个射篮,假装无视于旁边那个看得出神的傻瓜,但他发现霆宇脸上经常掛着的笑容不见了,安慰男人这种事,洛克知道自己一向干不来,一个弹地球推给了霆宇。霆宇敏捷地回过神,接起球来再弹地回给洛克,脱下西装外套,跃上球场,接过球开始运球左右闪躲,一个上网擦板进篮,他总算又笑了,洛克发现这个笑容和jarod有些神似,但更加灿烂迷人。霆宇大胆地看进洛克的双眼,左右操攻拦截,洛克一个假动作转身跳投,刷的一声,进篮得分。霆宇再接过球打算再切入底线,洛克从霆宇身后包夹上来,宽阔的身躯整个人都快扑在霆宇的背上,霆宇虽然专注运球,但洛克壮硕的胸肌与下半身,不经意地在他的后背与臀部间磨蹭,霆宇的心跳得比手上运的球快了好几倍,洛克则满脸都是霆宇背后身上散发出来的木质古龙水香味,湿答答的胸口都快整个贴上眼前雪白的衬衫,洛克从后头看着这张精緻俊俏的侧脸,思绪一时有些迷惘,霆宇一转身又是一个带球上篮得分。
  霆宇看着洛克深邃的眼眸,怎么有一种豁然开朗的轻松,两个人从一个多月前第一次在亚洲超市怒火交手,从彼此的极度厌恶,到阴错阳差地闯进他家,再演到救了他一命,当然重点是看光也摸光了这个臭流氓的裸体,好几次被他用枪顶着直发抖,又偷偷闯进去温室两次成功把他气炸,没想到昨晚他竟然会主动做晚餐来示好,现在两个人能像朋友一样在篮球场上玩闹,这真的是一段奇妙又有趣的相识过程,不过那满脸的鬍子和长发真的很想让人拿起大把剪刀一口气把他们全剪光。
  洛克开始欣赏这个亚洲男人独有的气质,匀称的身材与结实的胸线,看得出来他一直维持上健身房锻鍊出来的均衡体态,黑色的笔直西装裤总是紧紧贴附着圆润紧翘的两瓣臀肉,虽然在亚特兰大的亚裔男人并不罕见,但这个短发俐落的男人总是能用他旺盛的正能量感染周遭的人,他不断地给出洛克不需要也不想要的正能量,推动着他往隧道的另一头光明走去,不!是用跑的跑去!洛克发现自己已经难以再抗拒。
  霆宇端上色香味俱全的义大利野菇螺旋麵,盘子上头的花椰菜和红椒好不鲜艳。洛克则是从柜子里拿出两个大鬱金香红酒杯,分别倒入了伐木场老闆aaron日前送给他的napa红酒。
  「我的老师们总说我是个过动儿,有用不完的精力和能量。」霆宇拿起碗,盛了一碗玉米浓汤给洛克。
  「我从你踢破花盆,爬上二楼扯坏我窗帘就能感受出来。」洛克浅浅的微笑十分迷人,看得出来他今晚心情很不错。
  「要不是我脸皮够厚,不怕你的枪,你今天肯定还是拿酒当晚餐,是吧?」霆宇举杯敬了眼前这个臭流氓,挑了一下眉毛。
  「除了唸大学时,隔壁外交系的校花,一直想色诱我跟她上床之外,我的确没见过这种死缠烂打的人。」洛克翻出自夸自擂的风流韵事来比喻,霆宇实在受不了这种自己以为胯下一大包的男人,全世界就都想跟他上床。
  「你该不会以为我也是想色诱你跟我上床吧?」靠北!这句话说得太快了,一时间,两个人都尷尬了起来,霆宇低着头扒了两口螺旋麵,不敢再看洛克一眼,就怕洩露自己的性向。洛克不解地皱了一下眉头,一个单亲孩子的爸爸,怎么会开这种男同志间才有的无聊玩笑。
  「你应该早就听说过关于我的事吧?」洛克一直想问。
  「你是说那些谣言?版本超多的,你都可以出书了。」霆宇感谢洛克先化解刚才的囧境。
  「你不怕吗?」洛克看着霆宇的双眼。
  「我超怕的,超怕你把我给吃了。」霆宇又后悔自己怎么老是忍不住的一语双关。
  「我不明白为何你敢一直回来找我。」洛克以为神秘的亚洲应该更相信这些不可测的黑暗力量。
  「都什么年代了,我还以为美国人是不吃迷信这一套的,我只相信我相信的。」霆宇的话说的鏗鏘有力。
  「你相信什么?」洛克不懂了。
  「我相信我是帝王之尊附体,就像乾隆。」霆宇想起住在台湾南部的表姐夫曾经为他解梦。
  「那是什么?」洛克要他继续说。
  「有天晚上我梦见一颗金黄色的巨大龙头在山谷间救了我,龙在中国文化里代表着帝王的象徵。乾隆则是中国大约两百多年前的一个明智的皇帝,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中国开啟了另一个太平盛世,他的名字在满语叫做abkaiwehiyehe,就是得到上天保佑的意思。所以你不用担心,不管你会不会带来衰运,只要有我在你身边,就能罩你。」
  果然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傻瓜!用自己编织的伟大幻想加持自己的正能量,洛克发现自己竟然笑了,而且是发自内心地开怀大笑,甚至笑得有点克制不住自己了,一个傻爆的房仲业务,让他在两年多的抑鬱沉闷之后,竟然重拾欢笑,他开始喜欢上这个男人的傻。
  这一夜,两个人的欢笑声划破了这乡间多年来的沉静,远处教堂的鐘声像在为两人开啟的友谊之门热烈地喝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