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闹也闹够了，是不是该回去了？”爷俩对视良久，冯老爷子算是在今日才对冯亦这个儿子有了点了解。
倔！而且不是一般的倔！
被他这个老子直视良久，眼睛都不见眨一下。
很显然，臭小子没想着对他低头。
冯老爷子心里很复杂，他承认他对这个儿子关心不够，承认多年来……他一直把目光放在前妻留下的几个孩子身上，承认他当初是因为方素的相貌把人娶回家……至于得知方素有孕，他或许是有欢喜吧！
不过时间过去太久，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自打冯亦这个儿子落地，他除过知道自己多了个儿子，十多年下来，心里似乎从未有过其他波动。
兴许正是基于这个缘由，他对儿子冯亦生了几分愧疚，才在今日亲自找过来。
事实上，若不是冯潇说的那番话，冯老爷子未必会走这一趟。
“我听不懂这位老同志你在说什么。”
冯亦的嗓音不带任何起伏。
“你妈那日说得是气话，你怎么就放在了心上，而且一跑出家门便不知道回去？”
冯老爷子皱眉：“常言说：母子没有隔夜仇。你妈即便有再多不对的地方，她到底也生养你一场，你难不成还和她记仇，这辈子不认我们这做父母的？”
冯亦笑了，只不过这笑怎么看都像是哭一样：“父母？你们算我哪门子父母？生了我，却不管我，由着我被家里兄弟和你最疼爱的女儿欺辱，你们是一家子，我就是那个多余的，你说我说得对吗？
第317章 在我这……永远过不去！
尤其是那个生我的女人，她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和你生下我？在她心里，我算什么？我什么都不是，为了能被你多看两眼，为了能在那个家站稳脚，她百般讨好你的儿女，事事想着他们，完全不记得有我这个儿子存在。
我被兄弟们和你最宠爱的女儿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那个女人在哪？你们就在旁看着，觉得那不过是孩子们之间的玩闹，觉得那没什么，可我呢？
我很难过，我觉得我与那个家格格不入，我觉得我就是个多余的，我不止一次想过，为什么我要活着？
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不会再被我的兄长我的姐姐欺辱，就不会再被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无视，看到我死，他们会不会为我掉一滴泪？”
说到这，冯亦蓦地冷笑：“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竟然幻想着我突然间死了，你们会不会为我掉一滴泪水，不会的，在你们心里压根就没有我这个人，又怎会因为我的死而伤心难过？！但我却傻乎乎得有这么个奢望，谁知……现实最终还是打醒了我……
我，冯亦，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指证伤了人，你明知真相，家里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却愣是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带走……半年的改造期，时间不算长，可那是我应该承受的吗？”
冯老爷子的脸色不怎么好了，他说：“事情都已过去，你为什么要望回看？那事是让你受了委屈，可发生过的事已经发生，你现在再说那些，只会伤一家人的和气。”
“在你们那是过去了，在我这……”拍拍自己的心口，冯亦眼里含着泪，一字一句说：“永远过不去！永远，我是说永远，我都不会忘记你们那一家子如何向我捅刀子！”
“冯亦……”
墨硏感到心酸得很，他轻唤冯亦一声，想给其一点安慰，但冯亦摇摇头：“研哥，我没事。”
嘴上这么说着，然而冯亦眼里的泪水是止都止不住，他在脸上抹了一把：“我饿了，咱们进屋吃饭吧！”
墨硏点头：“好。”
两人没再去看冯老爷子一眼，亦没去看汪小波和何雪二人。
“冯伯伯……”
在墨硏和冯亦进屋后，随之响起的是关门声，这时何雪有些担心地看向冯老爷子。
然，冯老爷子并未对其说什么，而是提步走上前，抬手叩门：“冯亦，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说出来，但今日你必须得随我回去。”
“你有完没完啊？”
门被陡然间拉开，冯亦盯着冯老爷子：“你给我听好了，我冯亦现在亲口告诉你，我和冯家、和你从今日起彻底断绝关系，日后我哪怕死在外面，都不管你们一家的事，现在，你从哪来回哪去，不要在这打扰我吃饭！”
看向小饭桌上摆放的一盘炒白菜和两碗包谷珍子，冯老爷子想说些什么，不料，“嘭”一声响，门在他眼前重新关上。
冯亦懒得和门外的老头子多说一句。
“冯老……”
汪小波走了过来。
摆摆手，冯老爷子说：“我无碍……”
第318章 瞧瞧你现在的丑样子，哭得好像比我还惨！
而后，他隔着门对冯亦说：“你在这你宋伯伯和你齐妈妈都知道是不是？还有他们的干女儿姜黎……”
没等冯老爷子把话说完，屋里，冯亦不知从哪找到半块砖头，直接砸在门上：“你哪来回哪去，少在这继续叽叽歪歪！”
门外安静了，不多会，脚步声走远。
冯亦端着碗，夹口菜塞到嘴里，他不想落泪，却还是控制不住眼里的泪水往下掉。
他大口大口喝着包谷珍子，任泪水滴落在碗里，这样的他，看在墨硏眼里，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相劝。
未经他人事，不知他人苦，又如何劝对方看开些？
突然间，冯亦放下饭碗，像小孩子似的放声痛哭起来，边哭还边对墨硏说：“我没想哭的，研哥，我真没想哭，可我忍不住，我忍不住啊……我委屈，我心里苦，我想大声告诉他，我也是他的儿子，身体里也流着他的血，
为什么他就不能像对待我那几个继母兄弟一样对我？你知道吗？在我面前，他从未自称过爸爸，我有看到过他把他喜欢的孩子举高高，
有看到他让他喜欢的孩子骑在他肩膀上，我那会好羡慕，眼巴巴地抬头望着他，但他就像是没看到我一样，把比我大五六岁的那个儿子抱起来放在肩膀上……”
墨硏听出来了，他知道冯亦其实很渴望父爱和母爱，奈何身为父母那两人，却没有给予自个孩子这份温情。
这一刻，墨硏想到了他自己……想到了他已故的父亲，一时间，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混账了些？
他爸和他妈就他一个儿子，他们很疼爱他，有什么好吃的都给他留着，日常爸爸只要在家，都会陪着他玩儿，会把他架在脖子上在院子里来回小跑，而他张开双手，嘴里喊着：“飞啊飞啊……”
爸爸的笑声和他的笑声，还有妈妈的笑声不时响起。
但他却因为爸爸进了农场，因为家里的生活被打乱，就对那个疼爱他的父亲心生怨言……
眼眶慢慢泛红，不知不觉间，墨硏同样泪流满面。
他已然完全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
冯亦却突然不哭了，他嘴巴大张，双眼圆睁，望着墨硏问：“研哥研哥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墨硏没给他半点反应，依旧由着泪水涌出眼眶，神色好不痛苦。
“研哥！研哥你好好看看我是谁？研哥……”
按住墨硏的肩膀晃了晃，冯亦这才看到对方似乎神魂归位，目光慢慢聚焦，落在了他身上。
冯亦这会儿也顾不得自个伤心了，竟然嘴贫到打趣起墨硏：“研哥你刚刚在想什么？瞧瞧你现在的丑样子，哭得好像比我还惨！”
“我觉得我不是个东西！”
墨硏止住了泪水，随手擦拭一把，说：“我想起了我爸。”
“是不是有之前找我的那个老头子做比较，你发现墨叔叔其实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父亲？”
“嗯。我爸爸本来就很好，是我自个混账，钻了牛角尖。”
“墨叔叔确实很好，在那半年里，他对我多有照顾。”
第319章 我听妈妈说得鸭！
“和我说说我爸的事儿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冯亦轻摇摇头，但终还是说：“除过下地干活和夜里睡觉，墨叔叔基本上都是坐在床边望向窗外发呆，我问他在看什么，他说他什么都没看，他只是在想妻儿，他和我说了好多有关你的事儿。我听得出来，墨叔叔他很爱你……”
冯家。
冯老爷子把见到冯亦的事简单和方素说了说，听完后，方素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变化，她说：“那就是个白眼狼，既然他不愿回来，我也只当没他那个儿子。”
“这差不多两个月时间里，多亏了老宋两口子和他们的干女儿照顾冯亦，不然，那小子在外面的日子怕是难过得很。”
冯老爷子如是说着，顿了下，他又说：“初二咱们去老宋家里坐坐，好好谢谢人家。至于冯亦……我想老宋他们估计知道他更多的事，等咱们把他在外面的事了解清楚，我再看看如何安排他接下来要走的路。”
“冯离家出走，他们是如何知道的？”方素脸色微冷：“既然他们知道冯亦在哪，为什么不和咱们说一声？莫非他们两口子连带着他们的干女儿都在瞧着咱们家的笑话？”
“你别把人都往坏处想。兴许这其中有什么事呢，否则，以我对老宋的了解，他不会不给我打电话。”
方素垂眸没有说话。
她现在无疑是恼齐女士和宋所长，连带着迁怒姜黎，觉得三人就是和她过不去、和冯家过不去。
要不然，为何要把冯亦的消息死死瞒住？
……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姜黎和小明睿三只等啊等，别说等到洛晏清回家，就是一个电话都没等到。
“妈妈，爸爸这是回不来了吗？”
奶团子明涵的表情丧丧的，望向妈妈奶声问了句。
“咱们再等等，要是还等不到爸爸，那么估计爸爸是真得很忙，难抽出时间回来。”人不回来，起码打个电话嘛！
姜黎心里默默吐槽。
小明薇：“二哥哥，爸爸是忙工作回不来，我们不可以生爸爸的气哦！”
“我没生爸爸气，我就是想爸爸啦！”
奶团子明涵回应妹妹。
小明薇朝哥哥明涵扮了个鬼脸儿，嬉笑：“二哥哥羞羞脸，你是男孩哦，竟然比我们女孩子还要黏爸爸妈妈。”
“我是男孩子没错，但我还是宝宝，黏爸爸妈妈不羞羞脸，哼！”奶团子明涵说着，转过头，给妹妹一个后脑勺。
不料，小明薇这时萌萌哒说：“二哥哥你好傲娇哟！”
姜黎在旁，听到小姑娘嘴里蹦出“傲娇”这词，眼皮子禁不住跳了下，她笑问小明薇：“薇薇，你是从哪听的‘傲娇’这词儿？”
小明薇歪头，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回应：“我听妈妈说得鸭！”
“我说的？”姜黎手指自己：“你确定？”
小明薇点点小脑袋：“爸爸生病回家那次，我有听到妈妈说爸爸好傲娇哦！但是薇薇不是有意偷听妈妈和爸爸说话，是不小心听到哒！”
姜黎还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