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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文屋 > 历史架空 > 大明嫡长子 > 大明嫡长子 第301节
  一旦有这样的大事,谁还管不夜城这里面的小事。
  “大司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断你的脑袋吗?你难道不知道陛下有多厉害?老夫宁愿去君前认罪领罚,也绝不会去做那样的冒险。”
  现在这个坑本来就难跳出来,还要再挖一个给自己?
  ……
  ……
  李东阳和谢迁走了以后,朝堂上果然安静了一点。
  看来是的确有人故意操弄。
  朱厚照心中如明镜,不过暂时却不多去计较,他在研究别的东西。
  书院里的格物学院,如今已经有了十几号人物,都是这些年找的那种性格很古怪、有钻研劲头的求知者。
  这些人其实是皇帝私库供养人员,每个月固定领到吃的喝的,而想要加入这个‘混吃等死’的队伍,不仅要通过一些考核,而且还要这十几个人一致同意你加入,最后报到皇帝这里,由皇帝批准。
  从格物学院成立以来,也有七八年了,到现在就这么一点人。
  且到目前为止,扩充的人员都从每年的学生中来,都是其中最聪明、也是对各类自然问题最感兴趣的人。
  今天到皇宫,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了,皇帝有空闲,就会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而近段时间的成果,其实是两本书。他们编的,说教学可以方便一些。
  一本都是九章算术,一本则是自然格物。
  朱厚照对此表达了赞赏,“虽然现在这两本书都很薄,但是一代人接着一代人研究,等到朕的孙子降世时,他就可以直接获取这些知识,这样一百年后,后人之中总是有能做出关键研究的人。”
  这帮人现在是两个团队,也就是分别编制这两本书的人,数学团队有七人,领头的姓柳,叫柳致民,格物团队有九人,领头的姓寇,叫寇锐强年龄层次上是老中青都有。
  “原先朕说过,研究要面向问题,以解决问题为手段,才不至于东想想西想想,像没头苍蝇一般。先前梅府说要建六层的高楼,求助了格物学院,你们可有什么建议?”
  “陛下,我等研究了很久,也试验了一些,后来是我们确定了两点。第一,我们发现当物体的高度足够高时,原本是一些很小的横向风,也可能对房屋造成比较大的影响。所以我们建议尽量造得宽大一些,以防止被风吹倒。第二就是房屋应尽量保持对称,不能太过随意。”
  朱厚照用仅有的力学知识理解了一下,发现也有些道理。
  “其实还有一点,便是……如果能够用石头这样更加坚硬材料,房屋可以承受的风力会比木头要好很多。只不过石头过重,建造的时候不太好搬运。”
  朱厚照就说:“那么可以去研究一种东西,像是泥土一样,建造的时候是流动的、软的,等到风干了就变硬了,当然,不是泥土,要比泥土更硬。”
  这帮人纷纷发问:“陛下,有这样的事物吗?”
  “大自然中或许没有。不过就像大自然中没有米粒一样,人不是把它种出来了吗?”
  有个老头儿呢喃,“难道需要从土里种?”
  “土里种不出来,石灰石或许可以。你们谁有兴趣,可以试试。如果这样的话,这种物质不仅可以造房子,更为重要的是可以铺路。想象一下,天下的官道不再受下雨天的影响,百姓行走在上面就像行走在大内的石板上,如此岂不是惠民的神物?”
  “陛下说的不错,记下记下。”寇锐强指示着身边的年轻人。
  皇帝见多识广,几次入宫之后,他们就有这样的概念了,所以对于皇帝做的提示也都比较看重。
  他们君臣在一起讨论了约一个时辰才分开,朱厚照不是老师,没办法成系统的把一些知识说出来,基本上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完了之后他们回去再整理,然后再教授。
  但这样有一个问题,就是知识中间是断层的,连不上。
  那也没办法,其实有很多理论知识本身也没什么意义,因为没有足够的制造能力造出来。
  这且不去提。
  朱厚照后面把顾佐宣进了宫。
  不夜城的事,他本来有些责怪于顾佐,但出了事之后这家伙似乎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仔仔细细的在营造现场干活,这又让朱厚照觉得没必要迁怒于他。
  ……这家伙又不懂的。
  “怎么这几日如此拼命?”
  皇帝本来以为他要说什么愧疚之类的话。
  没想到顾佐说:“回陛下的话,臣再过几日就要南下考察盐法了,不夜城刚刚经历风波,臣放心不下,所以就在现场做了些新安排。”
  “朕好像记得少府里有个叫宋衡的。此人如何?”
  顾佐回道:“宋衡乃弘治十五年二甲进士,后来做过一任推官,后来因有度支之才被人引荐至臣这里当一个少府郎中,掌账目往来,几年以来任事勤勉、且极为谨慎,从未有过一钱银子的差错。是个能人干才。”
  “喔?那还是挺有本事。你去考察盐法,不要将此人带走,留下来,朕有事要委任于他。”
  “是。”
  “至于盐法,这些日子,你应也和一些人交流了吧?朝中反应如何?”
  顾佐不敢隐瞒,“陛下所说的拍卖之法,臣都暂代以自己的名义,还请陛下治罪。”
  “这没什么好治的,你说事情就行。”
  “是。”顾佐老老实实的答说:“就臣摸下来看,许多人还是踌躇较多。他们知道盐法的崩坏,但又害怕改动,万一改得不好,反而一发不可收拾。而仅从那个方法来看,怕只怕,朝廷的盐法岁入会降低。”
  “为什么降低?”
  顾佐分析道:“盐上的银子就这么多,陛下将来必定要保证灶户的切身之利,与此同时商人之利也要保证,这样他们才有动力拍卖,再有拍卖并不会使得官府的贪墨减少。这笔银子商人来出,但最后还是出在朝廷的头上。好了,既然所有人都得利,朝廷所得的银子怎么会平白增多呢?”
  朱厚照略微沉吟,顾佐算是慢慢成长起来了,都开始会从宏观考虑问题了。
  “你觉得贪腐主要会出在何处?”
  “拍卖、以及盐场。朝廷要拍卖盐场,势必要根据盐场产量来定价格,若是盐商联合检查的官员将一处上等盐场做成中等盐场,那么拍卖的价格自然也就高不了。”
  隐瞒产量。这个问题倒也头疼的。
  朱厚照揉了揉脑袋,“你想得很对。朕早就说过,盐法改革关乎千万百姓,一定要慎之又慎。你此次去考察更要细致,若是确实证明拍卖之法不可能,朕也不会在死守着不放。”
  顾佐敬佩皇帝的就是这点,即如果确实不可能,他愿意改。
  “陛下圣明!”
  “这次圣明不了了。你还有其他的话要和朕说嘛?没有就退下吧。”
  顾佐一滞,他想到了兵部尚书王炳。
  第三百三十六章 京城规划司
  “微臣,并无其他事情禀告。”
  朱厚照略作停顿,但还是没讲太多,“那便退下吧。”
  其实就先前关于盐法的话来说,顾佐已经成功引起了他的沉思。
  所谓的改革,如果不得罪既得利益者、不把他们的利益敲一点出来,又怎么会产生新的利益?
  软弱的斗争,就会带来斗争的软弱。
  这看起来像是一句废话,其实不然。
  选择一个求和式的盐法改革,不杀人、不流血……那么再多的政策,下面也会有对策,然后换个模样继续吸食。
  因为说到底,人只有在放弃生命和放弃利益之间才会选择后者,否则是不会有用的。
  朱厚照揉了揉额头,这次是他松懈了。
  正德元年三月十八日,皇帝拒绝了岐王乞盐一万五千引的请求,并且以此为契机,派户部侍郎顾佐南下两淮地区巡盐。
  天下盐业两淮占据四分之一,不仅是质量还是产量都首屈一指。万历时户部尚书李汝华给后人留下了准确的数字,他记载:两淮岁解盐课六十八万两有奇,长芦十八万,山东八万,两浙十五万,福建二万,广东二万,云南三万八千有奇。
  虽然在时间上,与朱厚照所处的当下差了很久,但是两淮一直执盐业牛耳这个大的格局应当是没有变化的。
  因为官盐实际上还有‘行盐区’这个概念,就是一个地方的盐只能在规定的区域内售卖,两淮盐的行盐区是最大的,有33府5州。
  两浙盐其次,有17府1州。
  剩余山东、四川、长芦盐行盐区往往只有几府几州。
  不仅如此,两淮地区地处平原、水网密布,交通便利,经济发达,有做生意的常识都知道,在这里行盐肯定是最好的。
  也因为两淮盐业的重要,朝廷专门设立了两淮都转运盐使司,衙门就设在扬州,此外还在泰州、通州、淮安设立分司,负责管理盐引、盐场、灶丁。
  扬州又靠着京杭运河,也是漕粮北运的关键节点城市,所以明清两代,扬州的繁华就一直屡见史书。
  其实都转运盐使司和巡盐御史的演化过程,就有点像是省级的布政使、按察使与后来日渐稳定的巡抚、总督。
  原本都转运盐使司负责管理盐业的产、销,是官方机构,但实际上在正统、成化年间,朝廷就开始发现,运盐使司自己允许灶户煎煮私盐,甚至他们自己还会去卖私盐。
  也是因为运司在逐渐腐败,皇帝变得不再相信这些地方的官员,所以不停的派遣身边近臣出京巡盐。
  在此过程中运司的行政权力不断的被巡盐御史所侵夺,至后期,巡盐御史两年一任,也逐渐稳定下来。其命运也和运司一样
  ——腐化。
  但在眼下这个关节,巡盐御史还是可以发挥其作用的,
  所以正德元年的这次派遣,让现在的都转运盐使邹澄非常紧张。
  其实都转运盐使也是从三品的大员,就比正三品的户部侍郎低一级,而且都转运盐使有专门为他建造的官衙和庞大的僚属,规模能有几十人,可以说位高权重。
  这个官在扬州也是无数盐商实打实的‘亲爷爷’!
  但是正德皇帝个人的理政风格很大程度上改变了现在的政治形态。即朝廷中最为重要的官员已经不是所谓的阁老,而是皇帝经常召至身前的那些人。
  顾佐就是其中之一。
  邹澄也因此万分紧张,因为浙江、江西等前例在前,他担心皇帝是不是这是把目光又放到盐业身上了?
  作为大员、要员,大朝会之前,皇帝也曾召见过他,当时却没感觉到皇帝对盐政有特别的关照。
  不过巡盐御史在弘治正德年间还没有执法的能力,以往朝廷会让他们和锦衣卫一起行动,而这次只有顾佐和两三个僚属南下,
  这倒也是个好消息。
  盐商在京师都有耳目,这边动身,其实那边也快收到消息了。
  此次顾佐的目的主要就一个,便是搞清楚现如今大明盐业究竟是个什么状况,拍卖也得根据实际情况定个价格不是?
  不过仅就这一点来看,此行也不容易,朝廷来的人想看全貌,哪里这么容易?
  所以顾佐想了个办法,
  便是打出为了‘守支’问题而去的旗号,他要直接接触盐商,去了解盐商的守支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