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肉文屋 > 都市言情 > 灯花笑 > 灯花笑 第70节
  “不是怀疑。”
  裴云暎放下手中烛盏,微微冷笑道:“此事一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侍卫青枫的声音:“主子。”
  “讲。”
  青枫犹豫一下,道:“刚刚军巡铺屋收到消息,有人举告西街仁心医馆内杀人埋尸,步军巡检正带人去西街拿人。”
  此话一出,屋中三人都是一顿。
  前头才说贡举一案和陆瞳有关,现下就收到巡检去医馆拿人的消息。
  段小宴张了张嘴:“不会真是陆大夫干的吧?”
  裴云暎沉吟片刻,问:“何人举告?”
  “西街杏林堂掌柜白守义。”
  白守义?
  他微微扬眉,一瞬明白过来。
  萧逐风看向他:“要我走一趟吗?”
  城中治安巡警一事,其实交给军巡铺屋也就罢了,但事关仁心医馆,又或许和贡举一案有关,免不了多上几分心。
  裴云暎笑笑,起身拿起桌上长刀佩紧,淡道:“我去吧。”
  ……
  天色暗了下来。
  进了秋,一过傍晚,西街沿街灯笼就一盏盏亮了起来。
  西街不如城南热闹,今夜晴月,月色朗朗,照得老城墙也泛着一层雪亮。
  杜长卿同阿城站在医馆门口,正打算关门回家,忽然听得街道尽头传来一阵马蹄声。
  马蹄声急促,在寂静秋夜中如一道急鼓,听得人心惊肉跳。杜长卿下意识回头,就见一群穿皂衣的巡检铺兵自远而近奔来,又在医馆门口“驭”地一声勒马停步。
  为首的是个戴帽子的巡检,生得凶神恶煞,不顾杜长卿和阿城二人尚站在眼前,下马自顾走到医馆门口,把大门一推——
  “哎哎哎,官爷这是干什么?”杜长卿茫然之余不忘堆出一个笑,“这大晚上的要买药,知会一声就行,不必亲自劳动……”
  巡检差头一把将他推开,喝道:“巡检司办案,无关人士暂避!”
  杜长卿愕然:“办案?”
  这时候,医馆里铺点上灯烛,陆瞳擎着灯盏和银筝一同走了出来,似被这外头动静惊动,站在门口,疑惑望向众人。
  “这是…….”
  见出来的是两个年轻女子,差头脸色比方才稍缓和了些,语气仍冷酷,只道:“有人举告你们医馆杀人埋尸,巡检司奉命缉查办案!”他一扬手,身后铺兵便一拥而上,团团将人围住。
  杜长卿定了定神:“这一定是弄错了,我们这是医馆,怎么可能杀人埋尸……”
  他的话被陆瞳打断了。
  陆瞳站在医馆门口,看向为首的官差,平静开口:“既是奉命办案,仁心医馆自当配合。只是我们也是入了籍的正经商铺,大人要办案,能否让我们看看巡检手令?”
  军巡铺屋的申应奉一滞。
  他收到消息,立刻就往带人赶往西街,哪还来得及去拿手令。如今盛京贡举一案后,朝中震荡,若他能在这时候办成一桩漂亮案子,升官指日可待。
  而一般办案时,平人也不会特意问起手令,谁知道这女子会突然提起?
  正僵持着,忽而身后传来一声:“这里。”
  这声音来得突然,众人循声回头望去。
  桂枝香气扑鼻,明月斜上梢头,迢迢良夜里,有人驭马驰行。
  年轻人在西街门口提缰勒马,下马朝医馆走近,四周铺兵渐次让开,檐下朦胧灯色照亮了他绯色衣袍,也照亮了他俊美的眉眼。
  申应奉一愣,随即狂喜:“裴大人!”
  陆瞳心下一沉。
  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裴云暎。
  裴云暎在陆瞳身前站定,取下腰间令牌,在她面前晃了晃,旋即笑道:“陆大夫的《梁朝律》,果然背得很熟。”
  短暂的沉默后,陆瞳抬眸,看向眼前青年。
  “裴殿帅。”
  第八十章 一颗头颅
  月上梧桐,风寒露重,长街檐下摇曳的树影里,绯袍银刀的年轻人唇角噙笑,眸色胜过清夜醉人。
  丰神俊美的世宦子弟,无论处于何地都是引人注目的,然而在此刻医馆众人眼中,却如阴司之主、殿中阎君,笑容也泛着淡淡的冷。
  杜长卿脸色很不好看。
  且不提这些无中生有的罪名,为何今夜昭宁公世子也在场?须知这些事也并不归殿前司管,他来凑什么热闹?
  杜长卿定了定神,笑道:“诸位大人,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小的经营医馆多年,从来都是兢兢业业,老实本分,杀人埋尸绝无可能,多半是弄错了。”
  裴云暎不为所动:“军巡铺屋收到举告,有人举告贵医馆杀人,藏尸馆中,本帅特来查看。”
  “谁在胡说八道?”杜长卿闻言怒起,“谁?哪个王八蛋举告的?”
  裴云暎没理会他,倒是从铺兵群中,渐渐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一身靛蓝长衫,白皙和善的脸上满是担忧,走近了,唤了一声“杜掌柜”。
  “白守义?”杜长卿一愣,随即恍然大骂起来,“是你举告的?好你个没下稍的狗畜生,良心被你爹吃了!竟然平白无故诬陷我医馆!不要脸!”
  “杜掌柜,我说的是事实。”
  “放屁!你哪只眼睛看见医馆有人杀人了?”
  “我是没有看见,可其他人看见了。”
  杜长卿冷笑:“那你倒说说是谁?”
  白守义慢条斯理地一笑,眯眼看向杜长卿身后,杜长卿眉头一皱,回身顺着他目光看去,就见香草扶着夏蓉蓉站在里铺中,不知何时跟了出来。
  “表妹?”
  夏蓉蓉眼里含着泪水,胆怯地看一眼陆瞳,小声开口:“表哥,是我,是我亲眼看见了陆大夫夜里起来在院子里杀人埋尸……尸体就藏在窗下的梅树下……”
  “什么?”
  杜长卿心头一震,后退两步,只觉脑中一团乱麻。
  夏蓉蓉亲眼看见了陆瞳杀人?
  他下意识抬头,惊疑不定地望向站在门口擎着灯烛的女子。月光斜斜照过她身侧,在地上透出一道极淡的剪影,风吹罗带,玉颜皎洁,一如既往清冷。
  陆瞳望着他,语气平静:“杜掌柜,我没有杀人。”
  杜长卿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倒是一边的裴云暎见状笑了笑:“有没有杀人,搜一下就知道了。”
  他抬手:“搜。”
  身后军巡铺屋的铺兵们一拥而上,冲进医馆中。
  翻箱倒柜、乒乒乓乓的声音顷刻间响起。
  阿城忙不迭地去扶被铺兵们掀倒的药柜,急得跺脚:“这里都是药材,弄坏了就不能用了!”铺兵们哪里听得他一个小伙计说话,只将他搡到一边,一掀毡帘往里去了。
  银筝将阿城扶起,杜长卿心中又急又气,一时顾不上陆瞳,指着白守义冲夏蓉蓉骂道:“看你干的好事,和这厮狗东西合谋算计我们医馆?是不是疯了?”
  夏蓉蓉本就害怕,听杜长卿这么一说越发委屈,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一边白守义见状,温声过来打圆场:“小杜掌柜此话差矣,医馆中有凶手杀人埋尸,本该举告巡铺,杜掌柜这样责骂夏小姐,袒护凶手,莫非也参与其中?”
  这话说得诛心,杜长卿霎时脸色一变。
  申奉应的目光也朝他看来。
  陆瞳冷眼瞧着白守义做戏,回身走了两步,身旁一个铺兵以为她是要逃,拔刀朝她恶狠狠吼道:“去哪!”
  “砰”的一声。
  银晤刀刀鞘微动,拦住了对方恐吓的刀锋。
  裴云暎冷冷看一眼拔刀的铺兵,铺兵忙躬身:“大人。”
  他道:“下去,她有我盯着。”
  “是,大人。”
  陆瞳抬眸。
  夜色迷离,他深绯色的绣服上簇簇银色云纹鲜亮耀眼,站在此地,似临风玉树,总是动人。
  可惜也是朝廷的鹰犬。
  陆瞳别开目光:“起风了,我想进屋等着,不知大人能否准允?”
  裴云暎看一眼她单薄的衣衫,唇角微弯。
  “是很冷,进去吧。”
  陆瞳起身往院里走去,裴云暎收刀,跟着走了进去。
  外头围着的铺兵面面相觑,彼此古怪地看了一眼。昭宁公世子对这个女大夫态度着实奇怪,纵容得过分。哪有搜查的人对被搜查的人这般客气有礼,纵然殿帅一向讨姑娘喜欢,但他待别的女子,可没有这般耐心。
  只有陆瞳知道,身边这个人的亲切有多虚伪。
  街铺的巡警治安根本不归殿前司管,而他深夜前来,绝非一时兴起,不过是因为早就怀疑到了她,顺势而为罢了。
  是的,裴云暎早就怀疑到了她。
  从她登门范府开始,从她在万恩寺无怀园中偶遇开始,亦或者更早,宝香楼的胭脂铺里,那一只翠雀绒花的三根锋利花针,早已让此人对她心生猜疑。
  他按兵不动,并非因为他不爱多管闲事,或许只是因为暂无证据罢了。
  一旦有了证据,他就会毫不留情的将她丢进大牢,定她死罪。